糖二两

@你看我尾巴多长

【果糖】14K

-黑道文

-上部在这里



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,他们被追杀了几条街,匿进巷子楼道里的时候田柾国刀都已经拿不稳,唯独另一只手还死死牵住闵玧其细瘦的手腕,砍刀不是他的,自己那把插在不知道哪具尸体里,手里这刀没精心保养过,刀刃都砍钝了,嵌进多少人的肉早已记不清。

田柾国两眼通红,牙齿被不自觉地咬得咯咯响,他在喘气,两腿没知觉,老天也悲戚戚地落了几颗雨,砸在地上盖住了他如雷的心跳声。

闵玧其几不可闻地“嘶”了一声,田柾国这才晃过神,低头去看滑坐成一团的闵玧其。

他的腕关节被田柾国一路死死攥得发白,除此之外浑身肮脏,血和泥泞覆住他裸露的皮肤,脸上是已经被汗化开的红色。

往外冒血的伤口只有两个,田柾国要去掀他的衣服,手举起来才发现抖得不像话,闵玧其笑了,眼皮垂着:“你看你,多大出息。”

田柾国大概是汗流进了眼里,他看不清,抬起手臂抹了把,只是机械地说:“你不要死,不要死。”

“哪有那么容易死,这伤浅着呢。”可他声音那么轻,句尾也不再带着平日说话的调侃语调,田柾国睁大眼睛,泪水源源不断地滚出来,又使劲眨眼,看清闵玧其确实还在笑着,才不顾闵玧其吃痛的闷哼,将他紧紧搂进怀里,感觉他瘦削的肩膀硌着自己胸口,头发贴在自己耳侧,衣料轻轻磨蹭着,嘴里像是卡带了一般仍旧念着“你不要死”。


仿佛刚才杀红眼的是另外一人,闵玧其心里浑浊一片,明知危险并未过去,不能放松警惕,但拥住自己的身体颤抖地那么厉害,耳边是咒语般的“不要死”,终于还是抵住一身的疼痛,略带僵硬地回抱了这个惊慌失措的少年。


黑暗里的拥抱仓促,狼狈,泥泞,弥漫了血腥气,背景的雨声也过于嘈杂,田柾国暗暗发誓,如果他们能活下去,他一定要在有阳光的好天气里,温暖清爽地再抱一次闵玧其。

但这个愿望还是过于奢求了,他们活了下来,阳光也时常灿烂,他们却再没有好好拥抱。


月尾周日,14K的大佬们例行聚会,有时谈事,更多时候只是喝早茶。兄弟四人感情淡了,表面功夫还得做足,过去老爷子立下的规矩也不能废,闵玧其本来约了去老挝看货,金硕珍说要商办老爷子忌日事宜,大家一起拿主意,闵玧其才把生意往后推,空出来照常出席。

临到餐厅,看见金硕珍带着金泰亨一群人走了进去,闵玧其冷不丁笑了笑:“金泰亨啊金泰亨。”

田柾国终于问:“那个时候,为什么要救泰亨?”

闵玧其的声音从后座懒洋洋传来:“救不救,我也是顺手,不过本来么,倒是应该让他长点记性……但你跟了我那么久,我多少得给你一点面子不是?”

田柾国感觉到胸口沉了沉:“我的面子?”

“嗯?”

他不甘心,又问一次:“看在我的面子是什么意思?”

闵玧其漫不经心的笑声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散开:“我说你放着大把的女人不玩,原来是跟自家的兄弟搞上了,还是在金硕珍眼皮底下,你胆子真是不小。”

“……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我能看出来,你觉得金硕珍看不出来?”
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你说我和金硕珍,最后谁会被你们卖掉?”

浑身血液在他的话里渐渐冷掉,车子已经停在餐厅前,该轮到田柾国下车给他开门,司机推了推田柾国,他僵着不动,闵玧其不去顾他,径自推开门踏出去。


餐厅是从前老爷子常来的,他带他们兄弟四人喝午茶,这里生意很旺,午饭的光景,烧腊售罄。隔一条街就是警\\察局,面生的巡\\警三十秒就往这里看一次,手始终别在腰间枪\\套上,服务员进门喊一句“抄牌啦”,一群人就奔出去。

他们14K不在这里惹事,警\\察也心照不宣,每到月末,只留几个便衣在附近徘徊。

闵玧其快走到包间,才突然被人拉住肩膀,他肌肉记忆便是转身一拳,挥过去被田柾国挡住了,闵玧其眸色变深,田柾国赶紧松开他,局促说:“我不会背叛你。”

说完一遍,还不够,再认真看着闵玧其,又重复:“我不会背叛你的。”

闵玧其脸上清冷,未置可否,转身继续往里走了。


金南俊也来了,他惹了事,手上又没筹码,本该绕着金硕珍走,但此刻大概是真的光脚不怕穿鞋的,无所畏惧就往他们边上坐。

郑号锡来晚了,说什么话都笑咧咧的,眼里没个焦点,看样子就刚吸过东西。

他见金南俊在,故意把话题往事上引,故作糊涂问金硕珍水房会的事怎么样了,金硕珍说:“谈妥了,对方不让步,赔了点货,要去两条贱命。”

闵玧其皱眉:“这就赔命给他们?”

金硕珍冷哼:“有异心的那条狗本来我也得宰了,还有一个么,本来要店子,步行街最大那两间,怎么能让?还是智旻去谈了。”

“朴智旻?”

“还有谁。“金硕珍夹了口菜,细细咀嚼,金南俊声音有些干:“他怎么谈?”

金硕珍瞥了金南俊一眼,嘴角扬起来看得人发寒:“南俊啊,还是大哥得说说你,出了事怎么总想着自己扛,早点让泰亨来告诉我,咱们这一条人命说不定还不用赔。”

金南俊瘪了半截,喝口茶:“水房的人出尔反尔,原本已经答应只要一间店了,如果大哥让我继续谈判,说不定我们的人也不用去送死。”

金硕珍轻笑一声,不去看他。

闵玧其问:“那送了谁?”

金硕珍擦擦嘴:“常蹲码头点货那个,阿荣。”

金南俊猛抬头:“他有老婆孩子。”

他再这般顶撞,金硕珍面上的大度撑不下去就得动手,闵玧其不想周末喝个茶再沾点晦气,出来说:“常蹲码头,还能出这种岔子,这大意的,怕是压根没把差事放心上,不送他还能送谁?”

郑号锡也点头:“是这个道理。”他看看激动的金南俊,趁着药劲笑得放肆,“南俊啊,那个教还真是让你慈悲为怀了啊。”

金南俊脸色难堪,坐回去。

金硕珍撑着下巴,笑得轻盈,话锋一转:“其实本来他们也没想要人命,不过呢,要我们泰亨一条腿。”

……

众人齐齐看向边上站着的金泰亨,他眼里没有神色,空空洞洞的,也不讲话。

“不过泰亨是做事的人,哪能说给就给,我也舍不得。”他又喝了口茶,“给他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,这太平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以后让手下做事都机灵些,两条命别白送就成。”

只有郑号锡应了应,他们坐在一起,终究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。

“吃饭吧。”

闵玧其吃着东西,又问金硕珍那位导演电影拍完了没有,其实他明知故问,手里几个小弟得了空就跑去片场,是金硕珍的安排,相当于有偿看场,兼作保安维持秩序,如此一来,拍摄期间可保证无人砸场。

闵玧其看不惯他这幅要攀枝作好的模样,金硕珍却不以为然,他也习惯闵玧其不服他,貌似耐心地说:“玧其啊,世道变了,我们要变通。”


世道是变了,黑\\社会也在变,以前能打最重要,现在变得不重要。现在的黑\\社会讲智慧,也有钱,唯独没义气。他们四个从小就认识,底层的少年不愿意憋屈在家里狭小的空间,便到街上闲晃,晃着晃着就成了不良少年。当年他们没钱吃饭,金硕珍带着大家到酒楼吃霸王餐,吃完后让兄弟们去门口等,他去账台买烟。老板看到,以为他在结算饭钱,他拿到烟就往外冲,带着一帮兄弟玩命地跑。

如今人还都坐在身侧,心思早就是几路人,闵玧其这个时候想起过去,摸了根烟叼上。

他手在抖,脑门出了细细的汗,戒断反应没之前那么剧烈,偶尔袭来也能忍受,推开茶杯赶紧闷了一大口酒,辣得他五官紧皱。

金硕珍说:“你看你,又是何必。”

郑号锡也不解:“二哥,你这样还怎么验货。”

闵玧其没说话,倒是金南俊说:“戒了也好,主引导过我,希望他也指引你。”

金硕珍终于冷下脸,筷子一扔:“南俊,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老爷子,他一辈子不信教,现在你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你的主,到底把他,把我们放在哪里了。”

“大哥,你和二哥口口声声谈的都是水房的事,三哥还在药头上,杯子都拿不稳了,我们这坐在一起,哪里像是要商量祭礼的样子。”

金硕珍拍了桌子。

气氛霎时紧张,身后的小弟已经捏住拳头,郑号锡拉住他,金南俊顾不上什么了:“大哥,二哥,三哥,一辈子作恶,夜里真能有好觉吗?”

闵玧其厉声喝:“金南俊,你要退就干净点滚蛋,老爷子没对不起你,我们再不济也在你快饿死的时候分过吃的给你,这里还没有你教做人的份。”

金南俊笑得凄凄切切:“是啊,给我一口饭,再背后捅我一刀。”

“老爷子也没对不起我,可我还是恨,我妈要回来带我走的,是他没让,我自己跟他入了黑\\道,哪里能怪谁呢。”

他不是做不成事,只是聪明脑袋都拿去对付外人,从来没防备身边的这几个。

那时候他野心也大,有意争个坐馆,又不忍心看郑号锡和金硕珍弄死闵玧其,偷偷给后者放了消息,谁知道下一个被对付的就是自己,闵玧其自顾不暇,不但没帮他,还将他泰国的生意偷偷拱走以回笼资金。

他也不是问心无愧,只是与他们相比,他那点动作毕竟比不上他们半分阴险。

其实他们年纪相仿,正因如此,大概谁都没有真的服过谁,可哪怕不服,金南俊也认这三个人,眼前他的三个哥哥,从前亲近,如今眼里只有算计,他再无半点留恋了。


走到门口,金硕珍叫住了他,说:“南俊,脱离了我们,你就没有了关系,没有能力没有背景,谁都不会给你面子。往后你自己保重。”

他转过身,仰头干掉桌上小半瓶洋酒告别,挥挥手背影潇洒。


金泰亨蹲在路边,蝴蝶刀在指尖转了两个来回,田柾国看得心惊,又知道他熟练不会真割掉手,走过去提提裤脚蹲在他旁边。

金泰亨收了刀指指自己后颈:“看。”

他把他衣服往下拨,看到那里新鲜的红肿,金泰亨纹了一双蝴蝶翅膀。

“怎么样?”

田柾国打趣:“不太行,像夜总会,不像黑\\社会。”

金泰亨这些天难得露个笑脸:“滚你妈的,黑\\社会就非得纹虎头大蟒蛇?”

“虎头豹纹不是挺适合你的么?”

“傻逼。”

田柾国摸出烟,两人凑在一起点火。

金泰亨吐着烟:“今晚来我家?”

田柾国摇摇头,金泰亨斜他一眼,笑出声,眼角戏谑意味:“有几个月没要了吧,是上位成功?”

“没。”

“……那你守身如玉给谁看,傻逼啊。”

田柾国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:“我觉得我真的挺爱他的。”

金泰亨夸张地乱叫,啪地打开他的手:“我靠你不要突然恶心人!”

田柾国自己也笑开了,佯装手脚蜷缩要去挠他:“妈的真说出来还真的挺恶心的啊哈哈哈哈——”


他还是去了金泰亨家,没做\\爱,想聊天,金泰亨趴在床上晾他的纹身,田柾国问他疼不疼,他说挺疼的,但不后悔,最后还是没聊到金南俊,田柾国知道泰亨为金南俊心里堵着,既有不解也有怨恨,还有些担忧那离开之人的处境,想陪金泰亨把那郁结聊开,结果话没说几句自己就睡着了。


隔天大早去接闵玧其,天阴着,淅淅沥沥落小雨,田柾国不打伞,外套都是水渍,进了宅子他轻车熟路往后院绕,结果迎头撞上闵玧其新收的小弟天真仔,对方要出门,几步路走得大剌剌。

天真仔原名带一个其字,闵玧其的其,刚来的时候闵玧其问他叫什么,他天真地说叫阿其,一群人除了田柾国全都笑了,连闵玧其都抿起嘴笑得肩膀乱抖,于是大家叫他“天真仔”。

田柾国眉头皱了皱,问他:“你干嘛去?”

天真仔跟他交过手,打不过,所以跟田柾国说话也恭敬几分:“国哥,我去办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总是大哥交的差事,不好说。”

田柾国冷了脸:“喔,还有不能跟我说的事?”

天真仔只是赔笑:“国哥,你何必为难我呢……”

他嘴角上扬,又不是真的在笑,眼里的那种神采田柾国再熟悉不过,因为那也曾在田柾国脸上出现过,像是小孩拿了第一名、在竞争中拔得头筹,那种明知嘉奖会到来还要强压喜悦的神情。如果真是不能说的事,他也不会大摇大摆迎着自己而来,何况那话里一点被“为难”的意思都没有,天真仔到底不过十几岁,孩子的心性脸上藏不住,得势炫耀的姿态已然明显,田柾国拳头紧了紧,心里又深知惹恼自己的不是天真仔,最后拍拍对方的肩,越过人走了。

天真仔大概还想说什么,在身后嘴巴张得老大。


田柾国进屋带了一身的水汽,头发也湿着,唯独心里的火烧得旺。闵玧其站在厨房泡咖啡,还穿着睡衣,头发也乱蓬蓬,柔软得像只站立不稳的幼猫,隔着老远都好像能闻到身上的奶香,见人这样闯进来,脸上露出不悦:“莽莽撞撞,赶魂啊你。”

就在要越过门槛的瞬间,田柾国突然意识到一件事,他伫在原地,卑微地发现自己想的居然是不能弄脏他的地毯。

这算什么?

他们从来不在平等的位置,满心的爱意也只是单方面强加,他不过是他手上最忠诚的那条狗,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主人?

他想退出去,退回雨和泥里去,却无法移动脚步。

他心想自己大概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吧,否则闵玧其怎么会拿来毛巾盖在自己头上,还用力揉了揉。他比自己矮些,田柾国低着脑袋正对上他仰起的下巴,很白,很干净,泛紫的血管埋在皮肤下面,喉结突起一个弧度。

随着自己注视,那喉结动了动:“你有话要说?”

他手还在田柾国脑袋上隔着毛巾搓,田柾国视线被垂下来的布遮了一半,声音翁翁的:“老挝那批货要我过去盯吗?”

闵玧其停下手,将拱起的毛巾在他头顶摊好,随后走开:“我叫人去了,你不用管这批。”

田柾国一手掀开毛巾,追问他:“为什么?”

“什么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……不让我帮你?”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又不适时地占据了他,话问出口一点把握都没有,闵玧其将他举动看在眼里,嘴角扯了扯:“呵,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跟鬼佬打交道么?”

“但我懂怎么验货。”

闵玧其真的笑出声:“你懂,所以别人都不能懂了?”

他当然不知道怎么答。

滚烫的液体渐渐盛满杯子,咖啡醇厚的香气扑过来,闵玧其抱起杯子靠在柜台边缘。

“你信不过天真仔?”

“嗯,他年纪太小。”

闵玧其嗤笑:“小吗?你跟着我的时候,几岁来着?”

“他没去过老挝,鬼佬不认识他,容易出事。”

闵玧其终于打断他:“田柾国,你觉得我用谁做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?”

他清楚这番话是无理取闹,无话可说,咬咬牙视线别开,闵玧其抿了抿咖啡,站直又缓缓道:“你现在辈分也高了,外面都叫你哥,但既然走进来了,就给我看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,说话前最好动动脑子我有没有让你开口。”

手脚蓦地变凉,他听到心脏下沉的重响。

田柾国恍然:“你在惩罚我?”

“我为什么要惩罚你?”

“不知道……”他喃喃道,脚下往前挪几步,将距离拉近,伸手想去握闵玧其,被后者一把推开,瞳色深了,无言警告。

田柾国并不气馁,他也没做错过事,闵玧其无端的疏离,除了性格里天生不信任的那部分,剩下只能有一个解释,于是他说:“我跟泰亨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闵玧其抬眼,若有似无地笑:“你瞧你,我还没问什么。”

田柾国捉住他的手腕,急切地说:“那你问。”

闵玧其瞪着他,表情从有到无,到最后他自己好像也有些茫然。


田柾国就在这间隙倾身拥住了他,闵玧其没有推开,也没有回应,听到对方在耳边说:“哥,我不会背叛你的。”

过了很久闵玧其才点了点头,下巴磕着田柾国的肩,今天没有太阳,田柾国衣服也没干透,仍旧些许狼狈,不是他那个愿望的最佳状态,但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贪心,闵玧其没有挥拳相向已经是奇迹了,他抱着他,心里升起一丝感激。

直到闵玧其又开口:“其实你跟泰亨搞在一起,对我们都有好处,他更喜欢你,才能帮到我。”

……


他记得自己好像是落荒而逃了,巨大的愤怒、羞耻、不甘将人笼罩,他仓促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,重新跌进雨里。

脑子瞬间空白,下一秒又被填满,他无法组织语句,更无从整理情绪。

自作多情以为闵玧其早晚会被打动,甚至误以为闵玧其疏远自己,是出于嫉妒的惩罚,结果全是荒谬。

其实他的念头原本就微小,没有过分的奢求,跟着闵玧其第七年,从毛头小子到别人嘴里的“哥”,闵玧其门下的一把手,他无所畏惧,命也可以不要,只想站得离他近一点,近到可以保护他的距离。只是这个念头被日复一日的相处喂养壮大,逐渐庞大到他无法置之不理的地步,直到某一天田柾国清醒的意识到,自己想将他占有。

他被这个意识吓了一跳,不想把闵玧其也吓着,所以努力压抑感情,也克制自己不去在意闵玧其能回应多少。他不是很有文化,但也明白有些东西抢不来,所以这七年面对闵玧其的冷漠田柾国也不觉得孤独,可他如今说,要田柾国与去收获了别人的心,才能帮到他,能更好的被利用,田柾国受不了,尤其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话来自闵玧其。


自尊被践踏一地,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,以为被温柔豢养,原来也是假象。


金泰亨将人从地上拖起来,雨停了,田柾国脏兮兮的。

他问他发生什么事,田柾国咬着嘴唇不想答,金泰亨也能猜个大半,插着兜推了他一把:“脏死了,洗澡去。”

进黑\\社会时,入会仪式是给大哥利是。没钱的给36,有钱的给360,3600,因为三六就是九,大家长长久久。如果过后不想继续跟这个大佬了,要回封利是,叫”回马筹“,数额是108或者10008。有的大佬会要个理由,有的会问“过底”还是“过面”?过底就是跟第二个帮会,过面就是同一个帮会第二个大佬,有的大佬则手一挥,不说那么多。

金泰亨则情况特殊,他也不是不想继续跟着金南俊,可金南俊自己出来了,人员只能分流,有人跟他去了教会,有人自认大佬,金泰亨转投金硕珍,又交了一次利是。


走进公共浴室,他们就看到了金南俊。

他准备离开,刚穿上裤子,看见他们俩,远远点头示意。

金泰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,田柾国把他拽走,他不是14K大佬了,见到也没必要打招呼,两人衣服脱了一半,从镜子里看到金南俊打点完毕,金泰亨啪地关上柜子,转身冲金南俊走去。

他叫他:“哥。”

金南俊神情很复杂,说:“泰亨啊,最近好吗?”

“哥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他表情舒展开,足以称得上温柔说你问。

“哥,南俊哥,你是不是真的信耶稣?”

“真的。”

金泰亨说:“那我就可以打你左脸再打你右脸。”边说边轻蔑地做出掌掴的手势,贴在金南俊两颊。


金南俊一把抓住他的手,拖进热气腾腾的浴室,在田柾国反应过来之前对金泰亨一通重拳,肉和骨头被重击的声音响彻这个空间,血水喷出来,打得手都酸了。

田柾国将人架开,金泰亨整个人弯下去,鲜红的血一颗两颗砸在湿答答的地上,他发出刺耳的笑:“南俊哥,对不起啊,我以为你真的信耶稣了。”

金南俊滞住了,良久看着他,最后没再说什么,转身离开。


田柾国和他并排躺着,金泰亨的脸肿起来,青紫一片,田柾国打趣:“像只花蝴蝶。”

金泰亨很痛,又像感觉不到痛,絮絮说了很久的话。

我没有父母,小时候被捡瓶子的奶奶捡了,刚开始识字她就死了,我就吃百家饭长大,混来混去,最后还是上了船岛。在监\\狱里连条内裤都没有,裤子是粗布的,走来走去,大腿和下身都要被刮伤,南俊哥就拿了两包烟,去跟负责做衣服的换了一条内裤给我。我就为一条内裤,一直跟着他……他像爸爸,又像哥哥,就是不像大佬,哪怕他教我打架砍\\人\\吸\\粉,我还是觉得他不是大佬,就是我哥哥……可能就是这样,他走的时候,我才那么恨他吧。

他是我哥哥,怎么能抛下我,叫我去认别的哥哥……

田柾国看看他,肿起的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划过。


分开后田柾国在街上晃,他没有住处,也不想睡桑拿房,最后还是回了闵玧其的宅子,跟保镖打了招呼,进院里呆着。

二楼没有亮灯,闵玧其已经睡了。

田柾国九岁的时候第一次犯事,偷了邻居的钱包。警\\察来后,知道不是大人干的,便盘问一群小孩,警\\察说: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很机灵,偷了四个钱包,谁是最机灵的呢?田柾国高高地举起手。后来他愈发不可收拾,打架、偷盗,父亲酗酒,母亲跟人偷情跑了,没人在意他是死是活,他也索性不再上学,天天跟感化院认识的混混在一起。有天在台球厅偷了钱包,溜走的时候被人追上,闵玧其勒着他的脖子说:小子,我的钱包也敢偷。他把田柾国摁在地上打个半死,田柾国不还手,心想自己死了也好,他们打完走了,他浑身是血地爬到马路上去,躺在路中央,以为能结束这狗屁人生,却被人一把又拖回去。

闵玧其蹲在地上,逆光瞪着他,轮廓很浅,表情很凶。

他想,自己确实是病态的,因为好像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闵玧其了。


他靠着墙,脚边是修剪齐整的草坪,点了一支烟,抬头发现二楼的灯亮了,闵玧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阳台,披着外套,手里夹着烟,视线与自己轻轻相交。

没人说话,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对立着,田柾国看了一会儿,低下头眨眨眼睛,很累。

不想再猜测了,闵玧其在想什么,他一点都不好奇,如果他们之间有任何默契可言,也是用在了沉默中,感情的交流一直不是对等的,那点多余上下级的牵绊,不是臆想又是什么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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